《北京日报》｜李文钊：“大家商量着办” 推进首都基层治理的新路

《北京日报》2024年1月15日第10版

李文钊：中国人民大学首都发展与战略研究院副院长、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从2023年开始，北京市海淀区开始探索党建引领基层治理“大家商量着办”，将协商民主的理念转化为制度实践，提升基层治理效能。随着“大家商量着办”的深入实施，海淀区民众参与基层治理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得到提升，很多基层棘手难题得到解决，民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得到改善。海淀区不仅找到了“大家商量着办”的实施路径，而且为进一步深化“接诉即办”改革探索了方向，为“接诉即办”改革可持续性奠定了基础。“大家商量着办”是“人民城市为人民，人民城市人民建”的实现方式，对于推进超大城市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重要贡献。

“大家商量着办”的制度设计逻辑

海淀区党建引领基层治理“大家商量着办”最大的创新是将“大家商量着办”从理念转化为制度设计，并为基层行动者贯彻和实施“大家商量着办”提供了行动指南，他们成功地实现了“大家商量着办”的理念、制度和实践的良性互动。“大家商量着办”，核心是商量，关键是办。商量是意见交换、共识形成和建构信任的过程，而办理则是商量最终指向的目标。制度是连接商量和办理的规则，通过制度各方主体之间得以有效商量，并办成商量的事项。

海淀区在推进“大家商量着办”的制度设计时，非常重视设计原则、制度规范和操作程序等内容，通过制度让作为理念的“大家商量着办”转化为治理实践。“大家商量着办”的制度设计非常重视围绕商量的边界规则、位置规则、选择规则、聚合规则、信息规则、范围规则、报酬规则等七项规则展开，从而使商量得以发生并实现预期效果。正是围绕着这些协商的具体规则，“大家商量着办”对商量主体、商量内容、商量形式、商量流程等进行了规定，这有利于大家商量和办事。海淀区在从事“大家商量着办”的制度设计的同时，还特别注重操作程序，即制度如何运行的规范，它是对制度实施层面的规定，这些操作程序有利于制度从形式走向使用，避免制度只是文字而不对实践具有激励和约束作用。

“大家商量着办”深化了“接诉即办”改革

海淀区党建引领基层治理“大家商量着办”既与“接诉即办”改革具有共同的价值追求，又与“接诉即办”改革共享相同的治理工作方法，两者在逻辑上具有内在一致性。一方面，“大家商量着办”和“接诉即办”都是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在基层治理的生动实践，他们都是党的初心使命在基层领域的落实，都是为了让人民生活幸福，是党的宗旨和工作方法的不同实现方法，本质上具有通约性。另一方面，“大家商量着办”和“接诉即办”都是将基层治理作为着力点，都是大抓基层鲜明导向的典型代表，最终希望提升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二者都是指向基层，并且最终需要通过提升基层治理能力才能够实现其目标。

海淀区党建引领基层治理“大家商量着办”深化了“接诉即办”改革，为“接诉即办”改革的未来之路提供了新的选项。北京市从2019年推行“接诉即办”改革，随后实现了从“吹哨报到、接诉即办”到“主动治理、未诉先办”的转型。当前，“接诉即办”改革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市民诉求多样性与治理资源有限性和基层治理能力不足的矛盾，并且很多诉求并非资源能够解决，它涉及市民之间自我调适，这意味着居民自治在诉求办理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接诉即办”改革要在发挥居民的主体性，让居民自主参与诉求办理，以及居民之间通过协商来自主解决他们自身的问题等方面下功夫。“大家商量着办”就代表了这种探索，它既可以夯实基层治理的基础，又可以为基层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和手段，还可以促进居民之间共同理解、共同学习、共同认知和共同信任，这是治理效能的最根本基础。

“大家商量着办”有利于推进首都超大城市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海淀区党建引领基层治理“大家商量着办”作为一种实践探索，它将全过程人民民主和协商民主的思想应用于基层治理，切实通过协商破解基层治理难题，践行了“人民城市为人民，人民城市人民建”，对于推进首都超大城市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价值贡献、方法贡献、制度贡献和文化贡献。

在价值贡献方面，“大家商量着办”突出了基层治理中民众的主体性，这也符合“把服务群众作为基层治理的出发点、落脚点”的要求。“大家商量着办”把商量贯穿于治理全过程，这是一个民众作为治理主体突显的过程。只有珍视民众在基层治理中的角色和位置，才可能把协商问题解决的权力还给人民，让人民通过协商来解决他们所面临的各种难题。

在方法贡献方面，“大家商量着办”将“商量”这种治理方式作为破解基层治理难题的重要治理工具。由于强调对话、沟通、说服、讨论、讨价还价等内容，这使得“商量”这种治理方式更能得到各方认可。与此同时，“商量”也有利于其他治理方式发挥作用，如果等级命令、市场和民主选举等都是通过商量来实现的，那么民众便更有可能采取自觉行为来服从这些治理方式，从而节省治理成本。“商量”作为一种中国特色的治理方式，应该在基层治理中发挥更大作用。

在制度贡献方面，“大家商量着办”将价值理念和制度设计相结合，并且实现价值和制度的多维融合，通过追求最大公约数来促进问题解决，这为实现基层治理变革找到制度基础。好的治理理念很多，如果不能用制度来规范并且付诸实施，那就可能成为“口号”，并且最终会减少人民对于党和政府的信任。海淀区通过“大家商量着办”的制度设计来让民众习得“商量”的技艺，而这些技艺的养成也会使得制度更具有可实施性，并最终促进制度的自我实施。

在文化贡献方面，“大家商量着办”会静悄悄改变社区和基层文化，进而形成有利于问题解决的基层文化。“商量”本身包含着妥协、让步、共识等文化因素，它是整个文化的一部分。大家商量的过程就是文化交流的过程，也是不同文化之间消除分歧、增进了解和形成共识的过程，商量越多，彼此之间的文化共识就会越多，分歧就会减少，相互让步就会促进问题解决。久而久之，这也会养成一种商量的文化——一种协商、妥协、对话的文化，这种文化可能更具有包容性，更有益于一些复杂问题的解决。